■首次感到不安:我的华为友谊十多年!
早在2003年,我就曾应邀在华为大学的礼堂,为华为及爱默生员工讲过房地产市场。此后陆续又为华为人讲过3次。很多那时的华为人因此实现了房地产启蒙。
我也应是最早进入华为A区—也即CEO任正非先生及几位元老办公的区域与室内—参观的外人,元老们那胡鸭塘边的4栋独栋别墅式办公小楼,非常不错。
任正非先生的所有讲话,我深圳公司@房地内参 往往全文照登,我们员工也都使用华为手机。因为,我们对任先生很认可很支持。但最近任先生对楼市的表态,则令笔者首次感到了不安。
任先生最近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针砭深圳房地产市场,与华为终端公司迁到东莞松山湖的消息结合,一起发酵引爆了舆论。除了对某些部门之前用“华为科技城”炒作区域旧改这事表示愤慨外,对任的其它说法均不能同意。就此落笔,以正视听。
■一驳任正非“成本观”
任先生说:“高成本最终会摧毁你的竞争力。而且现在有了高铁、网络、高速公路,活力分布的时代已经形成了,但不会聚集在高成本的地方。”
世界城市化的规律已极其明显、反复验证,所有促进城市疏散的努力最后都促进了集中,高铁、网络、高速公路越发达,其实集中现象会越明显、而不是越分散,只不过集中现象逐渐扩大了城市规模,直到扩张的收益与交通的损失达到均衡点时结束。
一般地说,城市中心向外扩张的有效半径是50km,都市圈的面积会在8000~10000k㎡之间。华为终端公司迁到距离深圳中心35km的东莞松山湖,其实就是在深圳都市圈内的行动,说明在深圳都内,是可以实现成本控制的。
高成本,既可以摧毁竞争力—摧毁与驱逐那种没能力提高附加值的行为,也可以提升竞争力—如果成本还维持在20年前,深圳的竞争力一定低于当下。这应该是无需多言的。
竞争力强的地方无一不是成本高的地方,低成本的地方无一不是落后的地方,成本本来就是竞争力强的结果。
深圳发展迅速有个隐性原因,就是从一开始就是令国人恐惧的“三高城市”–高工资、高物价、高房价。这“三高”导致深圳成为了有别于内地众多低成本的生活型城市的资本型城市,得到了最好的起点。
难道要按照任先生的意思,放弃资本型城市的身份,让深圳降格为一座市民型城市、生活型城市吗?
■二驳任正非“土地观”
任先生也说:“深圳房地产太多了,没有大块的工业用地了。大家知道大工业的发展,每一个公司都需要一定的空间发展。”
任总能够这么说,华为的智囊团完全可以下课了,这既不公道也不符合事实!
深圳发展30多年,倾尽家底支持工业,到目前为止,总建成土地中,34%用作工业、仅24%作居住,而交通、公共服务、商业服务用地不可或者难以压缩。在居住用地中,照顾原村民、村股份公司的又占去了30%,用作商品房开发的土地太少太少。
在国际上,一般城市居住用地占到总用地的40%~55%,可见深圳住宅用地被挤占的情况有多严重。深圳因此成为全球500万以上人口中,工业用地占比最高、居住用地占比最低的城市。
因为支持工业、工业用地过多,所以挤占了住宅用地,因为宅地被挤占,导致住宅价格太高,而工业租金与低价又过低。各位去看看华为总部,容积率之低、留白用地之多、楼间距之宽,充分说明了深圳花了多大代价支持华为。
看看任先生与几个元老的独栋办公及宽阔的湖面,就可以知道华为对土地的利用是多么的不充分。这,不也是深圳住宅房价太高的原因之一吗?
■三驳任正非“貔貅观”
任先生还说:“以前买这些低科技的零件,我们都是付人民币,到东莞提货,现在是付美金,到东南亚提货了”。
任先生这样说,意思是强调成本高到连很多基础元器件厂已经无法生存了。那么好吧,中国最好什么都自己造,无论赚不赚钱、划不划算,都自己造。但是,依据这种貔貅思想弄下去,会爆发新的鸦片战争的!
即使成本再低,也都会存在国家、城市之间的分工。分工与成本无关,与比较优势有关。这还要说吗?都已经进入工业化、比较优势分工的时代如此之久了,竟然还能够这么想,时光倒退回大清朝了吗?
■四驳任正非“重工观”
任先生又说:“工业现代化最主要的,要有土地来换取工业的成长。现在土地越来越少,越来越贵,产业成长的可能空间就会越来越小。生活设施太贵了,企业就承载不起;生产成本太高了,工业就发展不起来。”
“二驳”中我已经就此说过的就不再重复。我想补充的是,信息化来到以后,呈现出“去物质、去成本、去人力、去环节”的颠覆性、革命性趋势,而且信息极度透明以后,原来的很多价值形成环节被摧毁、新的价值形成还未能跟上。
货币流转是讲究“钱物对应”的,而这种情势下,导致货币可附着处越来越少,唯独还没有见到新技术能够淘汰住宅的需求,因此住宅成为货币少有的附着物,住宅价格上涨,其实是全球现象,不是深圳独家。
人类社会奋斗的目标,是从农牧业、进步到工业、再进步到服务业。如果局限在农牧业的角度,那么工业就是祸水,因为工业破坏农地、抬高成本,最好维持在农牧业层面好了。而如果局限在工业层面看问题,显然金融业、资产业又是祸水。这些行业虚头巴脑,但赚钱更多、严重破坏制造业的成本啊,最好维持在制造业好好啦。
但任先生对不起啊,在做好工业基础的同时,向包括金融业、资产业在内的服务业进军并占据一席之地,是多少大城市梦寐以求而难以达到的目标!2015年,深圳在金融事业上取得的成绩,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是世界级的,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五驳任正非“比价观”
任正非集中精力对深圳的住宅房价进行了攻伐。由于有任正非的影响力大,很可能在社会上带来认知混乱。怎么看待中国的房价、深圳的房价?
首先在西方,在购买一套房的成本之外,还有基本等额甚至更高的持有成本,而中国的持有成本极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中国处于迅速崛起的新阶段,加入WTO以后融入全球经济大循环,因此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增量,增量部分中比如有相当多的会落入土地上,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规律。而西方则已经成熟,因而更平稳。
再有,中国人口众多、人均土地较少,基本集中在胡焕庸线以东的国土面积上,加上国人在儒家有为文化的影响下,拼命工作,财富增加,导致争夺空间的激烈程度较高,房价因而受到相对更大的支持。
所以,中国的房价乘以0.5再与西方比才是公平的。
■六驳任正非“城际观”
而对于任正非对深圳房价的批评,也需要厘清头绪。
首先,在四大一线城市中,北京、上海、广州这些传统大城市,买新房只有向近郊、远郊进军,因为城区已经简称完毕。唯独深圳,由于发展太快,因此在城区内还有大量的新房销售。而公布的房价都是新房房价,因而大家是在用深圳的城区房价,与其它一线城市的郊区房价做对比,并不恰当。
其次,唯独深圳在规划政策上比较开明。由于官员处于立场的原因,不太敢放开容积率,因而导致深圳的容积率利用并不充分,因而民间就自发以“赠送面积”增加容积率。85㎡甚至可以做成4房2厅2卫,当然就导致账面房价高企!而其它城市控制严格。
再有就是,深圳是全移民城市,在这里大家的亲缘、裙带关系基本等于零,借居的可能性等于零,解决居住问题只能买或者租。
而深圳平均年龄29岁,这个年龄恰恰是荷尔蒙最旺盛的年龄段,这个年龄段是恋爱、结婚、生育、离婚的高峰期,而恋爱要租房、结婚要买房、生育要改善、离婚了分居,无论哪一种动作都触发了房产需求,导致深圳成为中国刚需第一城!
所以,如果要比较深圳与北京、上海、广州的房价的话,请你在深圳房价的基础上乘以0.7再比吧,否则是很不公平的!
■七驳大众之“乌合观”
这第七驳,要送给大众与传媒,因为他们的反应非常奇怪。原本只是华为终端公司的搬迁,最后却演变成了“华为跑了”,乌合反应之怪异与强烈令人叹为观止。
华为基本法原本是不进入消费电子领域的,不到十年前才改掉这个规定的。也就是说,原本华为终端公司就是一家新公司,原本就在总部建筑内没有自己的位置,其去东莞松山湖又什么好奇怪的?
按照任先生“不会聚集在高成本的地方”的说法,那为何不去更便宜的甘肃、宁夏、新疆呢?不是说可以“活力分布”了吗?可以料定的是,华为绝不够胆迁移自己的总部,而将一些制造环节迁移出深圳则将是大势所趋。
其实,最难以运输的是思想、创意,形成思想与创意的氛围与气场几乎是难以复制的。所以,比工业更扎堆的是文化、创意、创新产业,全球的电影集中在洛杉矶的好莱坞、全球的广告业集中在曼哈顿的麦迪逊大道、中国的互联网集中在北京,这些地方看起来成本高昂,但终归还可以用钱解决。
你到新疆去搞创意、研究试试,那个成本才是高,高到多高的地步呢?高到无穷高的地步,因为用钱、用啥也解决不了问题!
这个世界上,智商最高的是两个地方:一是监狱、二是移民城市。北京、上海、深圳、广州这些每年接纳如此之多新移民的城市,聚集了比那些人口不流动、或者只出不进的城市更多的高智商群体,在这些城市,才有了思想市场的空间。
有这么一个规律:1000个有效的新思想,会诞生100家新公司、会生存下来10家、最后有2家成为这个新领域的王者。拥有思想市场的城市,才是总部城市。任正非历史上的突破性言论,如果是在内地很多城市发出,根本无法取得共鸣,但是在深圳大家却成了他的知音!
可以说,正是特殊的深圳环境,推动并加速形成了今天的任正非、今天的华为。如果在内地,任正非恐怕将成为一个被人讨厌的反面典型,早就被身边人用唾沫淹死了。
■细思恐极:华为人会因任正非变穷吗?
最近几年来,密集地给客户开会、为市民讲课,我几乎成为了述而不作的人。今天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相信各位已有了相应的认识。全国大约3000个县、每个县平均大约3000k㎡。深圳只有1995k㎡,是典型的微型大城,实在无法满足所有的需求。
深圳为华为提供过多少扶持与协助,华为应该是清楚的。华为与深圳的关系,现在被说成了排挤、挤出的关系,是不符合历史事实、城市规律的。任正非及影响的大众对于高成本的恐惧,值得同情但不值得理解。
按照农民的看法、保持在农业是最保险的,按照工人的看法、保持在工厂是最省事的。产业链越升级、风险就越大,在食物链上的位置越高、风险越大,这本来就是规律。难道因为这个规律的存在,我们就不要向上、向前了吗?
技术这么迭代、信息这么革命,连华为自身都应该是充满了未知的恐惧的,那任正非的上述要求岂不是要绑架深圳了吗?华为再重要,深圳也不能吊死在华为一棵树上、满足所有的要求啊!所以,该搬的就搬吧,华为不要客气、大家可以欢送!
而深圳,将是华为当然的总部,搬也搬不走的,搬走是华为的损失,这个无需担心。我唯一的担心是,任先生在新时代还继续将保持贫、苦、饿当作管理基础,将员工机器化当作方法论,将虚幻的上甘岭荣誉当作荷尔蒙,抽取员工自我而让华为人变得呆萌,那将给华为带来重大的长远负面影响。
任正非现在还将金融、资产当洪水猛兽的错误观点,或将严重影响到华为员工的判断,从而使得自己将工作的创收放到错误的、便宜的地方去,从而脱离金融大循环,牢牢地限制在工业经济、自然经济的框架内,而产生巨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导致“科技返贫”现象、压制阶层升级的现象,在华为高发!
细思,恐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