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考察青海西北的海西州,大部分面积为寸草不生的茫茫戈壁滩、人烟稀少、干旱缺水、气候严寒、野兽出没。冬季温度在-20℃左右,持续劲吹像刀子一样的西北风。这块在甘、青、新交界处的不毛之地,东到柴旦、西到花土沟、北到阿尔金山、南到格尔木西,方圆上千里的广袤戈壁滩,被当地人称为“死亡之海”。
这里的手机信号覆盖率不足1%,来往的车辆非常稀少,在1000多公里的国道上仅有3个加油站。原本这里是无人区,后来因为发现了钾盐、石棉、石油等矿产,随着不断的开发、开采,才陆续有了人烟。由于持续的矿产开采,在这里留下了很多条废弃的道路,路况跟国道相似,几乎没有路牌指示。车辆在里面一不留神就可能迷路。因为没有手机信号、少有过往车辆,每年都有因车辆被困而夺去生命的事件发生。
2005年12月初,作为华为3COM在甘青宁地区的合作伙伴,我公司接到了青海省人寿保险公司全省VPN网络工程的服务任务。因为本次任务重、时间紧,我们代表的是华为的服务品牌,公司领导非常重视,要求一定要做好服务工作,体现华为的全球化服务品质,树立公司形象。
作为金桥的工程师,我责无旁贷。我欣然请愿前往,随同另外2名同事踏上了去青海的旅途。临行前老板一再叮嘱,叫我们务必将保暖衣物多带点,因为青海比兰州要冷得多,回家找衣服时,母亲唠叨着一定要我穿上两件毛裤。
大柴旦的工程结束后,我乘坐客户的业务车,随同青海人寿信息处杨处长及唐工从大柴旦前往茫崖镇。
陶师傅驾驶的车在国道上飞驰,由于青海的路况好,预计下午4点多就可到达近400公里的冷湖镇加油,再有200多公里就到目的地茫崖了。这次工程将要结束,我心里不禁一阵兴奋。早已确定的元旦结婚时间只剩20多天了,好多东西还没有准备,未婚妻在不断提醒我早日返回。我在电话中肯定地承诺,大概一周做完这个工程后,就可以回兰州了。
陶师傅专注地开着车,不觉已过了当金山口。眼前,皑皑积雪和远处的白云相连,高原能见度很高,雪山仿佛伸手可触。据同车杨处长说,很快就可以到达冷湖了。不久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司机刹车减速,稍作犹豫后,车辆就驶入了右边道路。
车越来越颠簸。华为大学
我们开始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但在半信半疑中仍然坚持再往前走,大家都没有想到我们已经走错了路!由于汽油所剩不多,已经从岔路口跑进来100多公里了,要是掉头肯定油不够,只有到冷湖镇才可以加到油。当道路上的浮土越来越厚,汽车接二连三地掉进坑里熄火后,大家才意识到这是条采矿结束后废弃了的路。
肯定走错了!必须赶紧掉头往回走!陶师傅意识到情况不妙,眼前的里程表告诉我们,车已误入岔道160多公里了。看油表时,油箱内的油所剩无几。陶师傅急忙掉头,然而行驶了大约30多公里,汽车因汽油耗尽而熄火。
打开车门四周一片死寂,静得可怕,耳边只有呼呼的冷风。此刻,太阳已西沉,天气越来越寒冷了。汽车暖气的余温尚在,但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车内气温在一点一点地下降,估计不出1个小时,车内会变成冰窖!拿出手机一看,信号全无。我心头掠过一丝恐惧,一股不祥的征兆在脑海中闪着。经过大家商议,一致认为应该在车里等,希望能等到过往车辆求救。
一直等到天亮仍没有见到半个车辆的影子。黎明的风刮得很紧。在空旷静寂的碱滩上,抛锚的汽车是惟一高于地面的遮挡物。风在玻璃上呼啸,发出阵阵的吼声。此时,车内的温度已很低。寒冷和饥饿缠裹了每个人的身体。一夜的相拥御寒,四个人已经疲惫不堪了。
等车的愿望如美丽的肥皂泡破灭了。这时,大家才明白,昨天的行程全是徒劳,在这废道上可能就不会有过往的车辆,坐等是死路一条,得赶紧另想办法。
经过4人短暂商量,最后决定杨处长和唐工(女)留在车里等待救援;由我和陶师傅离车去寻找救援,我俩是4人中最年轻体壮的,应该有信心走出130公里的路程。
在没有电话信号和食物、饮水的情况下,我和陶师傅沿着来时的路,不间断地行走了四五十公里路,但直到天黑都没有碰到任何人和车。饥饿和疲惫使我俩的体力和精力都已严重不济。
深夜,令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道路前方有七八只狼拦住了去路!一种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弥漫在心头,几乎崩溃:没想到我出师未捷却先命丧狼口。但一种求生的本能使我俩强打起精神,每人捡起一块石头准备和狼决战,虽然我们知道这也无济与事,凭现在的状态无法和狼抗衡,但我俩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或许是命不该绝,或许是老天保佑,狼群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也没有远离我们。
我俩只好绕道而行,离开公路进入茫茫戈壁,避开狼群。陶师傅比较有经验,警告我不要慌、从容往前走,不要有攻击和逃跑的任何举措,才有可能脱险。有两只狼一直不紧不慢地尾随我们身后,跟踪我们一个多小时后,两只狼才扭头返回,但恐惧一直如影相随。那一块冰冷的石头在手里捏了一夜。
逃脱了狼群的威胁,我俩又陷入了更大的麻烦当中。寒冷和饥渴是我们最致命的威胁,而迷路无疑让我俩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境地。由于狼群的威胁,慌乱中我们已经彻底地迷失了方向,根本无法判断回到公路的方向。
戈壁滩上寒风凛冽,只有运动才能挤压出骨髓里的温热,只有运动才能除掉死亡的堵截,只有运动才能缓解一下心头不时泛起的孤独。陶师傅一再提醒,再累再困也不能停,如果停下来休息或睡觉,就可能再也不会起来了。由于一天多没有饮食、睡觉,加上不停地走动,人已经身心疲惫并开始产生了幻觉。一阵清醒,一阵恍惚。甚至把天上的星星看成是汽车的灯光而欣喜若狂,直奔而去。
绝望的情绪笼罩了我俩的心。我已经感到了如纸的薄命被凛冽的寒风撕成了碎片。我头昏目眩,心里闪过无数次的祈祷。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我俩不幸走散,我没有了伙伴。孤独、寒冷、饥饿和恐惧一起袭来。这时,我只有机械地走来走去,在全是石头的戈壁滩上不知跌了多少跟头,但丝毫也觉察不出疼痛。我也不知到怎么挨过了这一夜,如同一年。
苍茫大地上,一个人不过是一粒随风流失的沙子。
我是戈壁滩上的一个点,晃动的时候,只有风知道我的憔悴和恐惧。不停地走,用艰难的步履移动的方式来证明我的存在、我的努力和对生命的渴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这一致命的劫难,但在生命的气息尚在周身蔓延的时候,只能以走动的形式来完成自己的求生欲望。一个人和大自然的无情抗争,需要超乎想象的勇气和耐力。
人就是在生命的极限处才感到生的不易、活的艰辛。耳边的风声如泣如诉,仿佛有天大的委屈压抑了好久,此刻才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我是寒风袭卷的目标,没有依靠,没有任何可供搀扶的东西。普天之下,我是我孤影的惟一支持者。
我艰难地走着,走着一个人的路,走着一个人的情感。但我的眼前,似乎有无数关切的目光闪烁,这是我不停地移动双脚的动力,是我内心深处滋生御寒的能量。
我陷进了死亡的深谷。因为我已经完全陷入了幻觉当中,好像做梦一样。我似乎看到了亲人近在眼前,但当我向他们求救或是要水喝时,却又远在天涯。我追赶但怎么也追赶不上,我无数次的感觉到自己快要回到兰州了。不断地摔跤,不断地爬起,人在大自然面前实在过于渺小。我在戈壁中求生,生命弱不禁风。呼啸的风声吹着我瑟瑟发抖的身体,就像吹动一枚不安分守已的石子。
一个人,就这样又走了一个日夜,也不知走了多远、目标是什么。
初升的太阳照遍了我全身的寒彻,光明让我头脑略微清醒。我看到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个铁塔,我只有朝那个方向走去。我似乎在汪洋大海中看到了一根飘浮的稻草。过度的饥饿反倒让进食的欲望消减了许多,但是干渴使我无法忍受。我觉得嘴唇裂了,粘稠的血糊住了嘴巴。
那塔看起来离我很近,但走了数小时还是没有走出茫茫戈壁滩对人视觉的诱骗。我感到离塔还是那样遥远,远得如在梦里。我想放弃了,我太累了。由于过于干渴,我甚至想到了喝自己的尿、血。铁塔的轮廓越来越大,突然我看见了人!此时,我已全身瘫软,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向前走出半步。我知道,我应该有水喝了!应该有救了!!
事后得知,此时,是钻井队队长在井架上通过高倍望远镜发现了我。当时我只是一个黑点。他们一直在找我,并通过提前走出的司机陶师傅的描述把我锁定到这一范围之内。但都觉得我生还的希望不大,只是在做最后的努力,而收尸是唯一的目的。
当我看到很多人朝我奔来时,我激动万分:我还没死!我还活在戈壁滩上!当第一个人接触到我的身体的时候,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同时,僵硬的身体也软了下来,双脚一步也迈不出去了。是大家把我轮流架出了戈壁滩。我最大的要求就是给我一口水,别无所求。我迷迷糊糊地哽咽着对旁边的人说:我还活着,我要喝水。
老板从1300公里以外的兰州赶来,在病床前拍了拍我的肩头:“好好休息吧,工程已派人去做了,咱们明天就回家!”
12月12日,客户派车将我们从冷湖送到敦煌,老板一路背着我,搭乘次日的航班,从敦煌飞回兰州。
终于回家了!
事后我得知,客户的另外三个人都比我早一天救出,大家都无大碍,我是晚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救出!在搜救的警车上,已经为我备好了裹尸的背子和绳子。因为他们知道,一个人三天三夜在这样的环境下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当冷湖派出所所长见到我时,说了一句话“小胡啊,你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因为这里每年都有人因为迷路而失去生命,就在今年5月份,15名科考人员就被困在这片茫茫戈壁,仅有2人生还!
本次救援工作是在客户北京总部的亲自指挥下,动员了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从公司的各领导到海西州的各基层单位,他们不分昼夜、排除万难、奋战了三昼夜!同时还协调了地方政府、公安、交警和军区、油田等机关部门,冒着零下20多度的严寒,几乎跑遍了方圆数百公里的便道、废路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救援工作。
期间大家同心协力,为营救我们四个被困人员付出了巨大心血,尤其是12月10日夜,几乎所有的人已经感到我生还的可能性不大的情况下,却始终没有放弃任何可能的搜救,直到我被救出了戈壁滩为止。
工作在阿尔金山下茫茫戈壁的吐哈油田公司的那个钻井队,得知情况后,立刻停止作业,全部人马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本次救援工作中去。他们冒着严寒,同其他救援人员一起,分三路在钻井塔附近方圆数十公里的戈壁滩上徒步进行了艰苦的救援工作,为我们四个被困人员的生命挽救赢得了时间。12月11日中午,当钻井队队长从望远镜中发现我时,大家欣喜若狂,从十几公里以外冲过去,轮流将我抬出戈壁滩,并安全护送到救助车辆上,让我摆脱了死神的追踪,活了下来。
感谢这么多平凡而又可爱的人!你们给了我新生,你们是我毕生感恩不尽的朋友。这是冬日,一个滴水成冰的季节,但我感到心里热乎乎的,人间真情抵御了大自然的冷酷。
参观考察
胡建,男,甘肃兰州人,生于1977年,兰州大学毕业,2003年7月在甘肃金桥通信技术有限公司从事网络技术服务工作,获得华为3COM的HCSE(高级网络工程师)认证,工作努力、业务进步快,深得用户和公司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