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华为一次次站在了镁光灯下。
2月底,华为掌门人任正非在巴塞罗那通信展上,向许多媒体人大谈特谈华为成功的模式、思路和管理智慧。
4月6日,华为P9手机出炉,华为消费者业务CEO余承东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风英语,带着各种傲娇+霸气+犀利直接hold住全场上千名媒体记者,遥遥引得国人竞折腰,纷纷要扔掉iphone!
4月18日,任正非一张单身深夜机场排队等候出租车的照片,引爆了朋友圈,一时间大伙儿崇敬之情、赞美之词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比如,内参君朋友水木然一篇《任正非真实身价曝光:超过马云、马化腾、李彦宏之和》,被各大公号疯转。
华为一柱擎天,华为光芒闪耀,华为神采飞扬,内参君衷心为华为高兴。
然而,也正是在这个烈火烹油的时刻,内参君却隐隐约约有种不祥之感!
物壮则老,盛极而衰,亢龙有悔,这是事物的普遍规律,如果华为不hold住自己,恐怕也逃不过这种抛物线的轨迹。
二
华为的第一个大危险,是掌门人任正非正在亲自走上前台,自觉不自觉地明星化了。
华为,一直是一个静水流深的公司!
掌门人任正非深居简出,在内参君印象中,就像《天龙八部》里的少林寺扫地僧,武功高深莫测,模样却泯然众人。
任正非简直太像中国传统高人的模样了:虎行似病,鹰立如睡,深藏不露。但一出手,则天地为之变色!
真正的牛人,不是那种太阳穴高高隆起、舞大刀的货色,而是那种连太阳穴都凹了进去、深陷半寸,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真正的牛人,也不会24个小时都在打鸡血,而是庄子笔下那种“呆若木鸡”,格斗的时候就傻傻地在那儿傻站着,但其它的鸡却战栗不已。
任正非一直都是这样的高人,他是一个低调到海平面的人物,几乎拒绝了一切镁光灯下的抛头露面,深藏在公司的幕后,苦苦思考着公司的发展前景和面临着各种陷阱。
这与那些打鸡血的公司不一样。如果看一个公司,它的CEO每天满世界飞,出现在各种的时尚派对,各种的时尚报纸,每天大头像拍着,小脸儿扑扑红着,习惯了化妆了,他们知道五号粉底和七号粉底的区别了,这种公司其实是非常危险的。
但恰恰是任正非这样的行为方式,成就了华为。任正非看似不多说话,不多露面,实际上,他与公司肌体保持着最密切地接触,他深入这个肌体里头的,他是在内部的。
现在,任正非越来越跑到前台,不自觉地明星化时,其机会成本和隐性成本是非常高的。一个企业领袖,最重要的时间和专注力。一个掌门人,如果去直接充当企业的代言人,虽然能够省掉一些广告费用,但是,自己把握全局的时间,却无形中被损耗了。任正非的时间仍应该花在思考企业发展方向和内部管理重大问题上去!
再往深处想,华为的品牌形象和公司创始人任正非的联系太紧密了。可以说,华为就是任正非,任正非就是华为,任正非和华为不可分割。可是,任正非终究有退休的一天,离开了任正非的华为,将何以自处?
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哪一天任正非离开了华为,对华为的管理格局和品牌,恐怕都将是釜底抽薪!
任正非已经76岁了,华为恐怕要开始严肃地想想,华为品牌与掌门人的形象如何脱钩了,否则,只怕成也萧何败萧何!
二
华为的第二个危险,是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永不懈怠、惶者生存的危机感的正在减弱。
华为是华山论剑中的王重阳!在短短20多年间,华为已经超越了老牌通信巨头爱立信、思科,成为世界第一大的通信企业。
成为王重阳是一件好事,只是让人担心的是,到了一览众山小、独孤求败的境界后,华为似乎渐渐褪去了惶者生存的心态!
内参君读过任正非写过的《华为的冬天》,这是一篇力透纸背的大作。从1998年开始,任正非一共谈过四次大的冬天:1998年、2001年、2004年、2008年,基本上四年为一个周期谈一次冬天。任正非一再提醒华为员工:华为离死亡,可能只有一步之遥!
恰恰是任正非作为企业家这种只有忧患、只有担心、只有死亡感的惶者状态,倒逼着华为的不断登顶。
但让人担心的是,华为这种与危机对视、向死而生的状态,现在少了不少,多起来的,是一种乐观的心态。任正非谈冬天少了,谈华为的管理经验和成功的规律多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苗头!让人想起了投资大师巴菲特。
巴菲特以前一直是很低调的,他是在摸索当中找到了一些方向,慢慢地在积累这种财富。当巴菲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伟大的时候,而且看见那么多人对他倾倒不已的时候,自己也对自己倾倒不已起来,然后就开始总结各种各样的规律呀,然后到处去做导师。
然后,巴菲特不断把以前赚的钱亏了出去。
华为现在是通信业的老大,就像拿着镔铁神剑、横行天下的孤独求败大侠。但是,如果失去了危机感,失去了不断创新的动力,在哪一天被别的公司弯道超车甚至跨界秒杀了,不是不可能。比如,忽然来了个拿机关枪的,你就算剑法天下无敌,也会分分钟被毙掉。
还是用任总说过的一句话来提醒华为自己吧:“所谓‘惶者生存’,不断有危机感的公司才一定能生存下来!”
三
华为第三个危险,是从凶狠敏捷的狼变成行动缓慢的大象,大企业病渐渐在滋生。
有一个很有名的书,叫做《帕金森法则》。它里面有一个有意思的法则,叫做“办公大楼法则”:当一个公司发展不错盖成自己大楼了,大楼搞得美轮美奂之时,往往这个公司开始要走向衰败了。
现在华为基业已经建成,各项制度、各种规则慢慢定型,这时候,如果不自我激励,精兵简政,实行扁平化管理,就会患上大公司病,效率低下,组织复杂,流程僵化,过于教条,创业时的狼性精神渐渐丢失。
一个企业在小作坊里开始奋斗,创始人含辛茹苦在地下室里面开始创业的时候,往往是这个企业进攻能力、开发能力最强的时候,比如硅谷“车库”里创业时期的比尔盖茨和乔布斯。而当一个公司发展了,赚大钱了,老板开始总结自己成功经验了,实际这个公司最有创造力、最有价值的那个时期,可能已经开始过去了。
君不见,微软已经成为了一头行动迟缓的大象,不复车库创业之时了。
如果华为丧失了强烈求生、敏捷凶悍的狼性,而变成了行动迟缓的吃草动物,华为离衰落恐怕就为期不远了。
四
说来说去,正处在如日中天、烈火烹油的华为,最需要警惕的,是成功的诅咒。
中国人对一个人、一个机构,往往不是棒杀,就是捧杀。在一片誉美之词的捧杀氛围中,今天,华为需要听的,恰恰是逆耳之言!
一家公司,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有把酒临风、“喜洋洋者也”的那种心态,始终要“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任正非清醒地说过:“如果一个公司真正强大,就要敢于批评自己,如果是摇摇欲坠的公司根本不敢揭丑。如果我们想在世界上站起来,就要敢于揭自己的丑。”
这和曾国藩说的很像。曾国藩曾经讲到他自己,当他觉得好像很完满的时候往往就是要倒霉的时候,后来他就提醒自己不要求“全”,要求“缺”,把自己的书斋叫“求缺斋”。
如果我们看一下华为的财报,相比前几年,华为其实增长速度也慢了下来。相对于从固话到移动,从2G到3G、4G的高速增长时代,今后升级的速度也会慢下来。华为业今后的路,仍将漫长而崎岖。华为所处的市场环境,仍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其实,除了华为,格力、海尔、联想等中国著名的公司,哪一家不面临华为同样的矛盾和困境?成长起来后的问题,不比发展阶段来得少,继承人问题、大公司病、转型升级方向茫然问题,都在考验着董小姐,考验着张瑞敏、柳传志,考验着中国企业!
当你注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华为、格力、海尔、联想等中国企业的唯一出路,只能是永远与深渊对视,不回避矛盾,刮骨疗毒、自我批判,进一步燃烧战胜深渊的强大的意志力!
中国企业当自强!